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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9”系列跨国涉黑恶案件始末——德宏州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系列报道之二
时间:2021-12-21  作者:  新闻来源:  【字号: | |
 2017年6月11日,内蒙古鄂尔多斯市男子白某在朋友的撺掇下,怀揣着发财梦登上了飞往昆明的航班,第二天由昆明飞往芒市后被“专车”接往瑞丽,当晚便偷渡出境坐在了缅甸木姐星际赌场的赌桌上。他手里的36万元筹码是靠签认80万元的欠条换来的。他每次赢了筹码,身后的“保镖”会从中抽走10%的筹码作为茶水费,输了则不抽。而白某对此却不敢有任何异议。没等到第二天天亮,输光了所有筹码的白某便被带到缅甸木姐一处民房里关押。接下来的4天时间里,为了逼白某家属还钱,白某先后遭到10多个人暴力殴打、侮辱、虐待。这些人一边殴打,一边通过电话、视频威逼白某的姐姐汇款。尽管白某姐姐已经将四处筹措来的8800元赎金汇到指定账户,但仍没保住白某的性命。6月17日,白某因伤势过重死亡,年仅33岁。第二天,白某的尸体被掩埋在缅甸木姐至南坎公路边的山林中。直到2018年2月11日,瑞丽市公安局在缅甸木姐警方的配合下,由犯罪嫌疑人周正华、张建军带领指引,在掩埋地点挖掘出白某的尸体,并带回进行尸检,经DNA鉴定比对,系受害人白某。

 

2017年8月29日凌晨3时许,瑞丽边防检查站接缅甸木姐警察局人员来访称:在工作中发现2名中国籍男子身受重伤,因木姐地区医疗条件有限,难以对2人及时救治,故将2人移交中方。接交后,瑞丽边防检查站立即将2人送往瑞丽市人民医院救治。当日19时45分,一名韦姓男子因抢救无效死亡,另一名黄姓男子被抢救过来,幸免于难。

 

2017年底,跨境绑架拘禁案件呈“井喷式”爆发,瑞丽市公安机关共接报协查我国公民在缅甸赌场被绑架、拘禁案件达601起,受害人遍布全国30个省、市、区,多达千余人,严重威胁了中国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和边境地区的和谐稳定。由于案情重大,该案引起了公安部、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厅、德宏州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并相继作出重要批示,要排除万难,彰显国威警威,全力干净彻底摧毁境外绑架拘禁涉黑涉恶犯罪团伙,维护国家边境稳定和国民生命财产安全。这就是轰动一隅被全国扫黑办、公安部、最高法、最高检、云南省扫黑办列为督办案件的“8·29”跨国涉黑恶犯罪系列案件(“2017.8.29”陈伟等人涉黑案、“2018.1.14”张文博等人涉黑案、“2018.1.10”刘江等人涉黑案、“2018.2.24”刘强等人涉恶案、“2018.4.4”鲍承凯等人涉恶案等17个涉黑恶组织案件)。

 


记者就该案独家采访一线侦办民警、检察官、法官,了解他们在案件侦办、起诉、庭审工作中遇到的重重艰难险阻和更多不为外界所知的艰辛付出与担当。

 

“两头在外” 极为特殊的案情

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地处我国西南边陲,三面与缅甸接壤,国境线长503.8公里。两国山水相连,村寨相依,城市相望,商贸旅游频繁,两国胞波情谊源远流长。“8·29”系列跨国涉黑恶案件发生后,德宏州、瑞丽市两级公安机关成立了“利剑”专案组,建立快速联动的指挥体系,全警动员,全线出击,全力以赴,迅速形成“利剑”专案打击的“尖刀铁拳”态势。


 “8·29”专案组副组长、瑞丽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杨明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由于境外绑架、拘禁案件“两头在外”(即:受害人大多来自省外、案发地发生在境外情况复杂的缅北地区),涉及人数众多,时间跨度较长,涉及缅方多个民团组织,多个境外赌场,案件性质恶劣,情况非常复杂,给案件侦办工作带来严峻的挑战。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侦办“8·29”专案期间,针对工作存在着抓捕难、取证难等一系列难题,杨明华白天组织侦查,每天晚上10点召开例会,通报案件侦办进展,分析案情,研究对策,制定方案。鉴于案情复杂、涉案人员多、战线长,专案例会经常开到次日凌晨两、三点钟。然而,第二天,杨明华依然会准时出现在专案组工作现场。由于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造成了免疫力下降,胃病、重感冒等病痛如影相随,但杨明华依然身先士卒,与民警一起对专案的关键人物进行审讯,这些都让专案民警在内心受到极大的鼓舞,决心一定要将此案办成功,办成铁案。


今年48岁的辅警丁晓晓,已经在瑞丽公安刑侦一线奋战15年,积累了丰富的打击对缅境外违法犯罪和两国警方协作配合的工作经验,参与、协调了多起跨境大要专案。作为瑞丽市公安局中缅打拐联络办公室工作人员,她临危受命,充分发挥对缅情况熟悉、精通缅语等特长优势,以“翻译员”“联络员”的角色参与到会谈会晤、出境取证、专案打击等工作中。自2017年12月起,丁晓晓先后陪同德宏州、瑞丽市公安局办案领导与缅甸木姐地区政府、警察局、移民局进行正式会晤36次、非正式会晤约80余次,通报我国公民在缅甸境内被非法拘禁绑架案件,表明我方禁赌的原则立场和坚定决心,推动缅方积极作为。在经历了数十次会谈会晤磨合后,缅方从一开始不愿意配合到同意协助中方共同打击整治涉赌违法犯罪活动,取得了“零”的突破,中缅双方达成共识,为全面铺开打击跨境绑架、拘禁中国公民案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8·29”专案中境外“窝点”(即关押折磨受害人的民房)开设在荷枪实弹的民团控制区域内,缅甸警方由于主客观方面“因素”难以有效介入,无法提供准确侦查情报信息,且部分犯罪团伙头目甚至有民团提供的枪支弹药,危险度极高,平日里又深居简出,给境外侦查工作带来巨大挑战。为此,专案组在难以得到缅甸警方有力支持的情况下,及时改变侦查策略,丁晓晓随同侦查员以普通中国边民身份,采取“坏人找窝点”“坏人找坏人”“坏人找团伙”“坏人找首犯”的工作方式开展侦查工作。


在摸底排查过程中,时常出现惊心动魄、命悬一线的场景。2018年1月,丁晓晓与专案组侦查员在境外开展侦查过程中与民团武装狭路相逢,数支枪口直顶在他们脑门头,庆幸丁晓晓随机应变,用缅语及时与民团武装人员沟通,最终化险为夷;2018年2月5日,为解救绑架人质,专案组民警与丁晓晓一起前往缅甸木姐红星旅社,当场抓获犯罪嫌疑人3名,缴获手枪1支、手雷1枚;2018年春节前夕,面对犯罪嫌疑人已上膛的2支步枪和1支手枪,专案民警在缅甸警方配合下一举捣毁一个犯罪窝点,抓获犯罪团伙嫌疑人6人,解救被绑架拘禁中国公民25人,缴获2支步枪和1支手枪,子弹10余发。


境外侦查随时随地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侦查员心理上更是承受无比巨大的压力,熬更守夜、宵衣旰食,出生入死闯入“虎穴”,力擒罪犯,付出了超乎常人想象的艰辛和汗水。自2017年12月18日起,先后18个批次出境至缅甸木姐地区联合缅甸警方开展对“窝点”实施打击解救工作,开展境外证物勘验收集、现场指认等取证工作90余次,捣毁境外窝点(单房)43个,抓获犯罪嫌疑人89名,解救被害人476名。侦办中网上布控追逃173人,4个批次23个工作专班赴全国31个省区、400余个县市开展案件侦办取证和“打财断血”工作,制作笔录、鉴定等痕迹材料10万余份。

 


“8·29”系列跨国涉黑恶案件的成功侦办,有力打击了跨境绑架拘禁违法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有效维护了中缅两国边境的社会治安稳定,维护了国家的形象和尊严。展示了中国警察的战斗力和良好形象。在侦办专案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以杨明华、丁晓晓为代表的上百名专案组民警,胸怀祖国,以社会安宁稳定为己任,舍小家,顾大家,不计个人得失,不顾个人性命安危,日夜奋战在专案工作一线,用汗水履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诠释了什么是责任与担当。

 

国家法律治得了他们的罪

境外真实的一幕:犯罪分子让受骗出境的中国公民光着身子,把点燃的蜡滴在他们的背上,用鞭子抽打出一道道血红的印子,还把竹签插入他们指甲,双手流血不止,有的被割断手指、挑断脚筋,吃屎喝尿、火烧下体,手段极其残忍,目的就是要让受骗出境人员的家属尽快交出数量可观的赎金,交不出赎金就会惨遭杀害……


“在境外,杀人就像杀只鸡那么容易,挖个坑埋了就行,我们在境外犯罪,中国法律管不了我们。”这是“8.29”系列案主犯之一刘江最喜欢和马仔说的话。


“我干了这些年,就是要做成本地最大的赌场,我们是有组织的,你们几个不要跟陈伟干了,他那里待遇不好,跟着我保准你们个个钱花不完,我一人做事一人担,手上有3条人命,跟着我干的弟兄都知道我这个人比较讲义气。”“8·29”系案主犯之一臧鹏鹏公开为他的赌场招兵买马,口出狂言,行径恶劣。


 “8.29”系列案属新型跨国境涉黑恶犯罪,且无办案经验和先例可循,犯罪实施地和案发地均在境外,侦查取证困难,客观证据严重缺失;作案时间跨度长,涉案团伙、人员和未到案人数众多,其中60多人在多个团伙中交叉交织作案,前案中的受害者,在后案中角色转换成嫌疑人,案情错综复杂;部分被害人因自身行为违法而不愿意配合调查取证,导致身份无法完全核查及尸骨身份无法确定。检察机关立足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重大意义,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治国先治边,治国必治边”的战略思想,充分发挥检察职能和一体化机制作用,上下联动,对跨境黑恶势力犯罪全力打“准”打“狠”。最高检首次采取从全国抽调扫黑除恶专家库成员的模式,2次组织专家组赴案发地阅卷指导办案及庭审;省院领导多次深入德宏一线指导办案,并指派曾办理“湄公河案”的骨干力量参与系列案办案组及首案—陈伟案公诉;德宏州检察院迅速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专案组,分管副检察长身先士卒担任陈伟案第一公诉人出庭指控犯罪,“全国模范检察官”张晓云带队主攻系列案件办理。


 “我从检36年来办理过无数大要案,像这样盘根错节、深不见底的还是头一回遇见,压力可想而知。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国家法律治得了他们的罪。”张晓云告诉记者,在公安机关以陈伟案涉嫌“故意伤害”“非法拘禁”“敲诈勒索”移送审查起诉后,专案组敏锐捕捉到该案是一起陈伟团伙与境外“亚星赌场”相勾连对我国公民实施的严重犯罪活动,及时向地方党委和省院汇报案情,并入驻侦查机关同吃同住同加班强力提前介入,引导补充侦查陈伟案涉黑、绑架等证据271项,引导侦查其余团伙涉黑及绑架犯罪等相关证据600余项,重构证据体系,准确将案件定性为“涉黑”。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受骗上当了,要立即阻止公民受骗出境,揭穿犯罪分子的诱骗谎言,劝返出境人员,解救还在境外的受害者。”德宏州检察院“8·29”专案组向德宏州委、州政府作专题汇报,向行业主管部门发出检察建议3份,促成有关部门从技防、物防、人防多方面建立边境立体化防控体系,先后成功解救受害人476人,截获劝返被诱骗欲出境的中国公民197人。


面对如山的卷宗、紧迫的办案时限、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不断追捕到案的犯罪嫌疑人……德宏州检察院专案组开启了与时间赛跑的常态化加班模式,以牺牲和付出践行着检察官的初心和使命。


 

 

“8·29”专案办理期间,张晓云基本以办公室为家,每天工作14小时以上,由于长期超负荷工作导致身体虚弱两次突发疾病入院抢救,每次从“鬼门关”回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攻克案件。段明海是专案组主办、协办案件数量最多的检察官,他像老黄牛一样不分白天黑夜加班加点介入、审查案件,由于身体极度疲劳,正值壮年的他在连续多日工作到凌晨后晕倒在出庭指控犯罪的路途中,醒来后仅短暂休养了一天便倔强的返回办案一线。组员孟玉兰是最先提前介入和参与系列案办理的检察官助理,他参与研究、制定了系列案的审查思路和各类文书的基本框架、制作了系列案的庭审举证、质证PPT模板,系列案中每一个案件都有他的身影,被称为专案组“救火队员”。组员陈梅在协助办理案件的同时,负责专案组各种汇报材料的撰写、制作案件台账、文件归档及扫黑办日常事务,繁杂的工作让身为军嫂的她无法兼顾家庭,不得不将年幼的子女托付给婆婆和朋友照看。超级妈妈李萌办案期间爱人出差、婆婆生病,她经常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一起加班,妈妈工作的时候,两个懂事的孩子在一边玩。专案组最年轻的成员王林华既辅助办案又担任部门内勤,经常加班到深夜,风华正茂的她将自己的激情和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上,尽管专案组的哥哥姐姐为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生性乐观的她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是‘单身狗’,正好适合加班!”

他们和专案组其他检察官、助理、书记员一起分工协作、默契配合、不计得失,在如山案卷前明察秋毫、精准论断,在公诉席上清晰示证、控辩有力,临危不乱、唇枪舌战,一次次披荆斩棘、攻克难关。先后将系列跨国涉黑恶案件17个涉案团伙274名被告人成功送上法庭,严厉打击和遏制了跨国境违法犯罪的嚣张气焰。境外绑架拘禁警情从2017年12月高峰时段的日均8.5起在半年内降至零接警。也正是这一群恪尽职守的检察人让这个集体成为一把斩断边境黑恶势力、保卫人民利益的利剑,荡涤奸邪,还美丽德宏一片朗朗晴空。

 

正义的审判 从不缺席

被告人徐子皓:“我本来好好的在上海打工,是我哥徐小飞让我来缅甸,当时也没想到是做这个,当时看到被害人赤条条的被关在屋子还被吓了一跳……,我已看过法律文书了,我可能被判无期徒刑,可能一生在监狱度过,也实在没有信心再支撑下去了,我一生完矣”。


法官:“你能自己反省并阅读法律文书,说明主观恶性不大,有悔罪表现,而且你还有俩孩子,无论怎么判,活着,对孩子而言都是希望”。


被告人孙悦轩,系张宝金组织的第一个被诱骗的受害人,曾被火烧、被鞭抽、被燃烧的塑料袋滴、手指甲被烧爆,各种变态手段都在他身上实施,全身伤痕累累,是被该组织折腾受害人中最惨的一个,想不到被组织“提拔”后,他将别人施与在他身上所有的凌虐,都变本加厉的快意施与在别人身上,心理整个扭曲。面对法官提审他时,他大声宣泄:你知道我也是被害人,我曾经承受过多少折磨吗?


法官:“我知道!而且我还注意到你的手指就是因为被烧过才变成这样的”。


孙悦轩突然哭了!良久,开口说道:法官,我认罪!


审判机关认定,2017年下半年以来,境内外17个团伙不法分子相互勾结,依托德宏境外缅甸木姐等地赌场,利用互联网社交平台发布签单赌博、高新招工等虚假信息,并提供交通旅费将被害人诱骗至云南省瑞丽市,再组织偷越国境到境外赌场,强迫诱骗被害人借筹码赌博制造赌债,拒绝赌博的被害人则要求偿还高额交通旅费,后将偿还不了赌债或高额交通旅费的被害人带至事先准备好的境外地点关押、殴打、虐待,并通过电话、微信、视频通话等方式向被害人家人亲友勒索数额不等的赎金597起,向被害人家人亲友勒索赎金5323.3万元,获取非法经济利益1918.03万元,其中一名被害人最高支付赎金37万元。在案件中,55%的被害人转化为被告人。


在“8.29”专案审判过程中,德宏州中级人民法院将案件审判融入到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一盘棋”工作大局,主动向中央、省委、省高院请示汇报工作,德宏法院各级各部门团结协作,首次采用远程视频1+N模式(在中院设主审法庭,在基层法院设分审法庭)进行审判,做到集中审判78场次,累计7000余人次参加庭审活动,共受理审结该专案40件274人,重刑率92.70%。更难得的是,疫情期间,审判工作如期进行,无一场疫情事件发生。


 

 

“8.29”系列跨国涉黑恶案件的成功审结,有力地打击了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人民群众安全感、满意度得到极大提升,并创下了德宏州涉外黑恶势力犯罪案件审判多个“第一”,为今后全省法院办理重大涉外黑恶势力犯罪案件提供了“德宏经验”。

 

注:文中的杨明华、丁晓晓、段明海、张晓云、吴云忠、孟玉兰、陈梅、李萌、王林华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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